昨天下午12點45分，正在食堂用餐的我，突然接到老家交警大隊的電話，對方直接告訴我：「你父親一個小時前，在鎮里的一個十字路口遭遇車禍，請你趕快來我們這裡處理。」
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，腦子就一下子懵了，昨天晚上我還和父親視頻通話呢，他說明天中午，趁著午休的時候到集市上買點豬肉，到時讓你娘包點餃子吃。
誰曾想，才這麼一點點時間，他就出事了呢？我馬上放下碗筷，給妻子打電話，然後驅車趕到妻子的單位，以最快的速度向老家趕去。
一路上，我不住地祈禱，希望父親在這次事故中，能夠安然無恙，或者只受一點輕傷。
一個小時四十五分鐘之後，我到達了處理事故的交警大隊，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，父親因為後腦著地，傷勢嚴重，120在拉往醫院的路上，就已經停止了呼吸。
父親就這樣走了，一句話也沒有留下，還有一個月零三天，他就要退休了。原本即將到了頤養天年的歲數，最終卻如此抱憾地離世，想到這些，我心裡一陣陣揪痛。
看著父親冰涼的屍體，關於父親生前的點點滴滴，也瞬間在我的腦海中閃現出來。
我出生在蘇北的一個偏僻的小村莊裡，最初，父親是我們村裡小學五年級的語文老師，雖然當時他的工資才幾十元，但依然是大家羨慕的對象。
2000年，由於撤點並校政策的實施，父親所在的小學劃歸到鎮里的學校，於是，父親就來到了小鎮教書，當時他的不少同事都是騎著摩托車上班的，但每天都是騎自行車來來回回。
父親的生活比較節儉，回家後，他除了幫母親幹些農活之外，抽空就會練字，充實一下自己的生活。記得每逢過年之前的時候，我家的小院裡，就會擁擠著前來寫春聯的父老鄉親們，父親樂呵呵的，似乎自己的特長能被人認可，也是一種幸福。
每到暑假的時候，他也會帶著我和弟弟到周邊的幾個縣城轉轉，讓我們增長一下見識，在縣城裡吃飯，父親嫌太貴，他在給我和弟弟買好東西之後，自己卻啃著從家裡帶來的饅頭。
以至於父親的節儉之舉，也成了村裡人嬉笑的對象。
父親，他平時話不多，性格比較溫和，從小到大，從來沒有打過我們，甚至連大聲呵斥我和弟弟的時候也很少，因此，我認為他應該算是一位慈父。
說真的，父親的工資一直在提升，但他的生活水準，依然保持著一種相對較低的水準，他沒有買過價值超過100塊的衣服，冬天的棉襖，都是母親手工做的。
我知道，他之所以這樣省吃儉用，有兩個原因，一是因為他童年時家裡很窮，那種貧窮的烙印，已經刻在了他的心底。二是因為我和弟弟成績都比較優異，父親覺得將來上大學，也是一筆很大的花費。
我和弟弟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，和父親密不可分，小學到初中，每次放學後，他都會耐心地給我輔導補習，他希望將來我和弟弟能走的更遠，能夠徹底擺脫土地的束縛。
去年春節時，我們一家人聚在一起，父親喝了一點酒意，他對我們說：「還有一年就退休了，過去都是為孩子活，到時我和你娘兩個人在家裡把房子收拾一下，再搞一個小菜園，養些雞鴨，到時也過一下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！」
只是父親這個最簡單也最現實的小小願望，也沒能實現。
記憶里，父親一直使用的是老年手機，但在我妻子生下孩子後，他才於2017年的國慶節，破天荒地換了一部便宜的智慧型手機，那是年過半百的父親，一生唯一的一次奢侈。
我和弟弟曾與父親約定，想在疫情過後，抽個時間帶他和母親去爬一次長城，那是父親心中一直所期望的一件事，但這樣的機會，永遠失去了。
父親還說，他想在有生之年去一次青島，想去看看大海的樣子，他還想去一次他的弟弟那裡（江西南昌），到時乘坐一下飛機，然而，這一切的一切，都成了無法完成的夙願。
面對父親的猝然離世，我實在無法接受，晚上，我躺在床上，還覺得好像是在做夢一樣，但我看著還在抽泣的母親，我知道才是真的。過去，我從來沒有思考過死亡的問題，但如此，面對父親的遭遇，卻讓我真正明白，生命的脆弱和世事的無常。
父親是個孝子，儘管他對自己特別吝嗇，但對爺爺和奶奶，卻是慷慨大方，村裡人都說，我的爺奶是最幸福的。
父親的去世，是我身邊的親人第一個離開我，也是我第一次知道”死”是那樣的可怕。那種骨肉分離，永難再聚的殘酷和無奈，讓我想起，心裡就是一抹難言的疼痛，我打開手機的相冊，看著父親微笑的樣子，我一次次淚流滿面。
在2021年，村裡的老人有五個人先後去世，他們像枝頭衰敗枯萎的果實，落入泥土，化為虛無。然而，所有逝者疊加一起，也遠遠不及父親亡故帶給我悲傷的一半。
生命就是這樣刻薄無情，不按常規出牌，帶來的悲傷是空前絕後的，是深入骨髓的。
之前，村裡有熟識的老人過世，我也會非常憂傷，非常難受，但那都是暫時的，但父親這樣離開，帶給我的那種排山倒海、壓倒一切的巨大悲傷和蒼涼。
相比較而言，父親的辭世，讓我更加刻骨銘心，讓我痛徹心扉、追悔莫及，使我長久地陷入哀慟的漩渦中，無力自拔，那是一種難以表述的悲傷。
父親啊，請你一路走好，你一生為善，我相信你的靈魂一定在天堂，在那裡只有歡喜沒有憂愁和悲傷！
“子欲孝，而親不在」。這是一種何等的傷感與悲痛，父親啊， 我想你，你安心地去吧，我和弟弟會好好孝敬爺爺奶奶和母親，幫您完成未竟的心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