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0年代,農村一對新人正準備結婚,就在大家紛紛上前祝賀的同時,新郎一看到岳母,突然對岳母表示:「媽!這聲媽我已經喊了二十多年了,往後還會繼續喊下去!」引眾人不解,為何二十多歲的新郎會這麼說呢?這一聲呼喊引出了一段動人的故事。
七零年代,農村婚姻場面
1970年春,大陸一戶農村人家,屋內外貼滿了大紅的喜字。
在「劈啪~劈啪~」的鞭炮聲中,一對年輕的新人在雙方父母、一眾鄉親們的見證之下,正在屋內,舉行著簡單而又莊重的婚禮。
婚禮進行到了雙方改口的環節,在雙方父母的鼓勵之下,新娘有些羞澀地對著男方父母輕喊了聲「爹、娘」。
而隨後新郎的改口,則顯得大方、自然得多,在他喊完爹、娘之後,新郎有些激動地抹了把淚,他對岳母說道:「娘,這聲娘,俺已經喊了二十多年。」聽到女婿這樣說,端坐在前面的岳母不禁淚眼婆娑起來,而一旁的親家母也是感慨萬千,她輕拉著對方的手,一面安慰著對方,一面不停地說著:「嫂子,那些年真是苦了你了,好在現在終究咱們又是一家人了。」
收養嬰孩
1943年,日軍進行了大規模的掃蕩,敵軍的不斷襲擾,使得根據地的環境日趨惡化。
在部隊隨後的不斷轉移、戰鬥過程之中,群眾們始終提供著必要、巨大的支持。
11月中旬的一天夜晚,婦救會會長尹德美因為操勞過度,早產誕下了一名男嬰。
寒冬時節,加上身體孱弱,這個早產的嬰孩兒,只在母親的懷中呆了不到一個晚上,天亮時便在尹德美的痛哭聲中,匆匆地離開了人世。
喪子的打擊,讓產後虛弱的尹德美一連躺在床上六天,終日以淚洗面,任憑丈夫如何勸也勸不住。
到了第七天,隔壁的孫大娘敲開了尹德美的家門,她的身後跟著兩名憂心忡忡的軍人,女軍人的懷裡還抱著一個襁褓。
孫大娘指著身後的這兩人說道:「德美呀,這是通訊大隊長黃志才和電台台長劉凱夫婦,他們懷裡的孩子剛出生半個月。如今部隊每天都在轉移、作戰,實在是帶不了孩子。這孩子太小,村裡面能照顧小孩的人家,就只有你了。 」
面對突如其來的重託,尹德美頓時猶豫了,對於讓自己照顧軍人的後代,尹德美倒不怕辛苦,她怕的是,自己才十八歲,沒有絲毫照顧孩子的經驗。如今,兵荒馬亂之際,敵人的掃蕩橫行、肆虐,萬一自己沒能照顧好這個孩子,自己以後該如何面對眾人的目光,而一旦有失,自己更將一生難以原諒自己。
日軍掃蕩
同是鄉親,尹德美在猶豫什麼,孫大娘自然都猜了出來,她拉著尹德美說道:「你年輕能幹,當家的也是個實在人,以後有什麼困難,我們大家一起幫忙,你看看,這孩子多好!」尹德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襁褓之中,那個孩子生的濃眉大眼,讓人覺得煞是疼惜。
也許是剛剛喪子,身體中涌動著的,那種不可抑制的母愛;也許是對抗日事業,那種義無反顧的無限忠誠,尹德美最終將孩子輕輕地抱了過來。
陡然入懷,孩子的天性使得他開始在尹德美的懷中,熱烈地搜索著,「我的好嫂子……」一直怕尹德美拒絕的劉凱夫婦,心裡懸著的石頭最終落了地。劉凱更是淚流滿面地撲在了尹德美的肩頭,她嗚咽地說道:「從今往後,我們就是異母姐妹了,孩子是我的,也是你的。」
尹德美擦去她眼角的淚痕:「你們放心, 有我就有孩子! 你們給孩子留個名, 日後好來找。」
黃志才想了想說: 「 眼下快要勝利了, 就叫他「迎勝」吧。」
離別之際,劉凱回過身,從尹德美手中再次接過了「迎勝」,她是怎麼也沒有想到,自己第一次得知自己孩子的姓名,竟然會是與孩子即將分別之時「迎勝! 迎勝! 」劉凱俯下身子, 輕輕地喚著、親著兒子, 熱淚一滴滴,緩緩地落在兒子那嬌嫩的小臉上……
那一天,黃志才夫婦像無數志士一樣,為了理想告別骨肉至親,向著最後的勝利奔去。
而站在他們身後的尹德美,在揮手作別的同時,也在心中暗下決心:「我們等著你們歸來,一定給你們帶好迎勝。」
母子情深
除了戰爭,連年的水旱天災,使得根據地的民眾生活,苦難非常。
尹德美一家生活貧寒,平日全靠著地瓜秧、豆腐渣、高梁糊糊艱難度日。
為了不讓孩子受委屈,尹德美一家吃糠咽菜,家中所剩無幾的小米、鄉親們兌出的白麵、細糧,全都留給了小迎勝。
尹德美和丈夫仔細地照顧著小迎勝,迎勝雖然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,一家人卻待之勝似親骨肉。
不過,即便小兩口千仔細萬小心,在小迎勝八個月大的時候,還是突發了一個意外,將尹德美嚇得魂不守舍。
小迎勝長到八個月的時候,身體出疹子,高燒不退,高燒引起的驚厥,讓尹德美夫婦心急如焚,因為沒有錢去城裡看病,小迎勝雖然輾轉於附近的診所之中,卻始終不見好轉。
那幾天,尹德美始終抱著孩子,沒黑夜沒白天地守著小迎勝,哭得眼睛紅腫,不停地哀嘆著:「迎勝要是走了,我也不活了。」
正當夫妻倆一籌莫展之時,一個消息,讓幾日沒吃飯的尹德美一骨碌爬起了身,她要為兒子,爭取最後一個機會:部隊轉移到離村不到30里的大店鎮了,而那裡有醫生。
當天晚上,尹德美找來了兩人幫忙,用睡籃抬著小迎勝,跨過湍急的筵賓河水,向著醫院的方向趕去。
到了醫院之後,小迎勝的情況很不樂觀,兩眼緊閉,面色焦黃,連脖子都變硬了,聞訊趕來醫院的劉凱,看著兒子的情形,不禁失聲痛哭。
尹德美看著劉凱,傷心、愧疚地說:「我食言了,老妹,我對不起你們,有負你們的重託呀!」
劉凱雖然心如刀絞,但也是明事理的人,她拉著尹德美的手,不停地抹著淚:「嫂子,不能怪你呀,你幫助我們這幾個月,我們已經感激不盡,是孩子沒福呀!別忙了,這孩子恐怕……」
「孩子只要有一口氣,咱們就絕不能放棄,一定要救。」尹德美倔強地說道。
在隨後的七天七夜當中,尹德美寸步不離地守在小迎勝的床邊,在母親的聲聲呼喚中,小迎勝的病情竟然開始漸漸好轉了。
「媽!」第八天的早晨,給小迎勝擦拭臉龐的尹德美,突然清楚地聽到了小迎勝的呼喚,這一聲呼喊,讓尹德美渾身不禁顫抖起來。
「兒呀!媽還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。」尹德美再也忍不住,抱著小迎勝嚎啕大哭起來。隨後,小迎勝在醫院住了40多天,最終康復,與母親一起回到村裡。
然而,就在尹德美全身心放鬆之後,這個在醫院鐵打的人,最終卻在家中,突然病倒了,大病了半個多月才最終歇過了勁兒來……
1945年,當年冬天,黃志才和劉凱夫婦的部隊,接到立即隨軍奔赴東北戰場的命令。
黃志才夫婦給尹德美家寄了封信,裡面只有一句話::「臨行前,想見小迎勝一面。」
收到信的當天,尹德美和丈夫抱著孩子,連夜翻山越嶺,趕到了部隊駐地——筵賓夏家橋村。
一年多未見,黃志才、劉凱抱著孩子,左看看,右看看,看到孩子被照顧得如此無微不至,夫婦倆感動得熱淚盈眶。劉凱拉著尹德美的手,感慨道:「嫂子,我們這一去,不知道回的回不來,孩子能有你這樣的好媽媽,我們也就沒什麼牽掛了。我們如果今後犧牲了,這孩子就交給你們了,希望能把他撫養成人……」
尹德美抱著孩子,對黃志才、劉凱保證道:「放心吧,俺一定把迎勝撫養成人,等祖國解放了,俺親手把孩子交到你們手中。」
1947年夏,當時,尹德美的丈夫——王汝秀帶著人去前線支援去了,家裡只剩下懷有七個月身孕的尹德美和不滿四歲的小迎勝。
尹德美和小迎勝
為了避免小迎勝落入敵手,尹德美拖著笨拙的身體,背著小迎勝一起,鑽山溝,住山洞,躲炸彈。
有一次,敵人圍山,圍了三天三夜,小迎勝被餓得哇哇大哭,尹德美白天拉著迎勝,躲在洞裡,晚上爬出洞口,在山上給孩子摘野棗、挖野菜,給孩子充饑。
大人能夠強忍飢餓,但孩子卻無法承受忍飢挨餓的滋味,在第四天,小迎勝的肚子咕嚕嚕地直響,他對母親說:「媽,我快餓扁了。」
尹德美一聽,眼淚頓時流下來了。當天晚上,尹德美背著小迎勝,冒險爬到山下,敲開了看山人的門,然後討了一塊煎餅,看著迎勝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。
多少年後,迎勝一提到當年媽拚命給他討煎餅,依然非常自責:「那一口煎餅,是我媽,用她的命冒險救了我的命。」
我要我媽
1949年,一封來自東北戰場的信,寄到了尹德美的家中,這是來自於黃志才、劉凱夫婦的信函。
黃志才、劉凱夫婦在信的開頭,有些忐忑地問道:「山東是重點進攻的地方,迎勝是否還活著?」
尹德美收到信後,立即託人代寫了回信:「迎勝很好,請安心工作,多打勝仗,不必掛念。」
這封信,尹德美讓人代寫了三遍,戰爭快要結束了,以後,迎勝就能夠回到親生父母身邊了。尹德美感到興奮的同時,也有些莫名的失落,她不得不承認,自己有點兒捨不得孩子了。
1949年7月,黃志才夫婦,派迎勝的大伯和警衛來到了前辛莊,準備接孩子回去。
一聽說大爺是來帶自己走的,小迎勝一下子便跳到了母親的背後,他拉著尹德美的衣服,苦苦哀求著:「媽,我哪兒也不去,我不離開我媽……」
剛開始,大家給他講故事、猜謎語、送糖吃,大家原以為,一個小孩子,大家軟磨硬泡,勸他離開,聽話應該不難。
然而,勸到第三天的時候,小迎勝竟然不見了。
家裡的孩子突然失蹤了,這讓所有的大人,一時都急瘋了。
尹德美拐著小腳,從村口走到村尾,從村尾又走到村頭,來來回回,一遍遍、焦慮地呼喊著迎勝的名字:「迎勝呀,迎勝,不走了,再也不走了……」
當她第三次走到村口時,旁邊的玉米地裡,突然傳出了哭聲,小迎勝聽著母親那熟悉而焦急的呼喊聲,再也忍不住,委屈地哭了起來。
玉米地
當天夜裡,尹德美抱著養育了六年的兒子,一整夜沒有合眼。
第二天早晨,丈夫帶著小迎勝出門,說是要領著孩子進城看戲去。年幼的孩子貪玩性強,一聽去看戲,立即高興得一蹦老高,臨走的時候,還跟母親交代道:「晚上回來,想吃麵條。」
尹德美一面答應著,一面轉過身,暗暗地拭著眼淚,因為她知道,昨天丈夫就跟迎勝大伯商量好了,今天將他送到城裡,然後帶到長沙他親生父母那裡。
迎勝爬上了馬車,對母親揮著手,大聲地喊著「媽媽」,彷彿在預演著一場離別,而尹德美則黯然地走回了屋子,才停了片刻,她便衝出了房門, 一直爬到屋外的山坡上。
她眺望著遠處漸漸縮成小點的馬車,想要大喊一聲孩子,但終究怕被對方聽見,手抓得緊緊的,嘴唇咬出了深深的血痕……
一路之上,小迎勝還以為是真去看戲,不停地跟父親說這說那,可等他進了城門,看到路旁早已等候多時的大伯,他的臉,頓時變得蒼白起來了。
小迎勝哭著喊道:「我不去,我要回家,我要找我媽。」
「跟大伯回去吧,你爸媽也很想你呀。」大伯上前,想拉迎勝。
倔強的小迎勝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,王汝秀一看,嚇了一大跳,趕緊把他按住,怕他繼續鬧出危險了。
迎勝開始跟他父親邊拉扯邊哀求:「大大,好大大,別送我走,我要找我媽!」
這一句話,就讓在場所有人頓時淚眼婆娑起來。
最終,迎勝被送到了親生父母身邊,一開始的好幾個月裡,迎勝始終不與父母交流,一說話就是我要見我媽,讓黃志才、劉凱一度不敢讓他出去,小心謹慎地看護著,生怕一不留神,他又跑回沂蒙山了。
1953年,工作變更到北京的黃志才、劉凱寫信給尹德美,邀請她來北京,住上一段時間。當迎勝聽傳達室人說,有山東客人來時,立即興高采烈地跑回屋內,邊跑邊大喊著:「肯定是山東媽媽來了!山東媽媽可算是來了!」
那天,迎勝與「山東母親」抱頭痛哭,看得黃志才、劉凱夫婦,又是欣慰,又是感動。
自此,迎勝的暑假,比別人多了一項活動,那就是去沂蒙探親,看望沂蒙的親人。
北京——沂蒙,迎勝每年在兩點之間的穿梭,使得兩個家庭的關係,愈發炙熱起來。
再結情緣
1965年,迎勝從北京大學畢業,第一個月的薪水,他都將之悉數寄回了山東老家。
尹德美逢人便忍不住誇讚,自己的這個北京兒子,孝順、知道心疼人。
尹德美
然而,她卻沒有想到,自己的這個離家多年的兒子,最終又以另外一種方式,回歸到了自己的身邊。
1967年,尹德美的女兒王梅吉來到了北京,自然而然地住在了迎勝的家中。
而對於這個妹妹,迎勝表現得格外親切,那段時間,迎勝每天回到家中,都會纏著梅吉聊以前在前辛莊的人物、事情。
「村裡誰誰誰怎麼樣了?」
「都有孩子了?」
「村口那個大槐樹砍了?太可惜了!」
兩個年輕人,有著更多的共同語言和說不完的話題,黃志才、劉凱兩人看在眼裡,樂在心頭。這段時間,溫柔淳樸的王梅吉在家中的表現,讓兩位老人很是喜愛,迎勝的親生父母雖然身居高位,但他們的思想也很淳樸,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,未來能夠找到一個善良、貼心的女子。
而在他們看來,迎勝和梅吉,恰恰就是天生一對。
不久,尹德美意外地收到了劉凱的求親信,在信中,劉凱正式向尹德美提出,希望她能同意,讓迎勝和梅吉今後可以在一起,而他們兩家,也可以情結一家親。
「我們兩家的感情是在風風雨雨中建立起來的⋯迎勝在你們那邊長大, 他與梅吉年齡相近,就做個親家吧!」
這個要求,頓時讓尹德美頓時陷入了糾結之中。
迎勝和梅吉這兩個孩子,都是吃她的奶水長大的,兩個孩子的品性,自己是知道的。但如今的迎勝,可是大學畢業的技術幹部,而自己的女兒梅吉一直在農村,兩人的身份,已經明顯不般配了。
尹德美一直猶豫著,沒有表態同意。而一直苦盼消息的劉凱,左等等不來,右等等不到,無奈之下,劉凱跟丈夫商量了之後,最終踏上了南下的路程,再次來到了當年曾經戰鬥的那片烽火故土之上。
在劉凱的面前,尹德美說出了自己的顧慮,劉凱對尹德美說道:「老嫂子,迎勝的心早就扎在這了,他不願意的話,我還能包辦婚姻?梅吉這個孩子,我們是一百二十個看中了,只要你們一點頭,對於咱們所有人來說,都是一件大喜事兒。」
劉凱的親自提親,最終解開了尹德美的心結,兩個年輕人的婚事,在兩人的默契之下,親人長輩們的促合之下,最終水到渠成。
大團圓
1970年,黃迎勝和王梅吉喜結良緣,婚後,迎勝繼續廣州地質局的工作,每年一個月的探親假,基本都是在沂蒙山區所渡過的。
幾年後,兩人有了兩個兒子,而隨著迎勝後來進入北京煤炭部電子局工作,梅吉後來也來到了北京,兩人最終過上了團圓的生活。
尹德美的三世同堂照片
因為尹德美不願離開故土,迎勝和梅吉多次讓母親去北京享福,老人家都是待幾個月,跟孫輩們聚一段時間,便再次回到故鄉。
我們經常會被無私地奉獻所感動,尹德美和黃迎勝的故事,讓我們近距離地感觸那段深刻情感的同時,也為我們呈現了一幕十分完美的結局。